【忌逍/双逍】轮回 2
本篇主cp为【忌逍】，偶尔会提及【双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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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妖帝正同九重天派来的仙使议事。
一只小妖嚷着不好啦不好啦，便跌跌撞撞地闯进大殿里。
仙使心里直啧啧。
虽说妖帝仁善，可这坐忘峰上也太没规矩了。
只见那小妖扶着殿里供奉长明圣火的柱子急喘，胡乱指了什么方向。
嘴里断断续续说，左……左……左左……
仙使听她左了半天，也没左出个所以然。
再转向妖帝，却见妖帝端坐的那一方石台之上，已全然没了踪影。
仙使忽然有一点担心。
能教妖帝都紧张的，难保是六界大事。
于是，仙使赶紧放低了姿态，向那小妖询问。
那小妖倒是不客气，好不容易止了喘，就扑到仙使身旁，将仙使没来得及动的茶牛饮个干净。
仙使心疼得直跺脚。
这茶虽是人世间极普通的茶，沏茶的水却是昆仑山坐忘峰独有的三圣水。
喝上一盅，能涨数十年修为。
仙使于一众仙僚中抢破头才得了这个出差议事的好处，为的不过就是这一盅三圣水。
好在三圣水没了，消息还在。
仙使赶忙问，小道友，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妖擦一下嘴角的水渍，猛点头。
小妖说，可是不得了，小公子方才淘气，将我们左使束发的玉扣子给打碎啦！
仙使说，……哦。
仙使又说，……啊？
小妖赶紧补道，我们左使可生了大气了！
三百年前，昆仑妖界的前任左使应劫，天地同悲。
九重天上都传，年轻的妖帝总算摆脱了摄政王侯，可以一展拳脚了。
果然，不多日便有新消息传出，妖帝亲选了新的左使。
可没过多久，自天地同悲后从昆仑回来的第一位仙僚就传出话来。
说是，在这一位脸酸心硬的新左使面前，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清明清明再清明。
有人多嘴一问，妖帝呢？总要管一管吧？
传说里，那位仙僚狠狠一摔手里啃了半边的仙桃，愤然怒道，从前的左使说什么，妖帝便应什么，现在这一位说个什么，妖帝连应声都不敢！
由此，九重天上哀声一片。
只怕今后的这漫天神魔，还是难逃昆仑这实际掌权人的淫威。
这厢，妖帝一路急行至坐忘峰深处，正被一团毛茸茸当胸撞进怀里。
未等妖帝看清怀中小物为何，前方铺天盖地的冰棱便霎时追到眼前。
妖帝甩一把衣袖，将那一大片冰棱定住，才叹一口气。
怀里那小物紧紧扒着妖帝的衣襟，嗷呜嗷呜地哀嚎起来。
妖帝单手把它拎远，无奈道，别装了，是我。
那小物一听妖帝声音，也不顾被拎着后颈，眼都不睁便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攀住妖帝的小臂。
只听它干打雷不下雨地哭喊，无忌哥哥救我！
这不着调的小物，正是新任左使被迫收下的那一个小徒弟。
妖帝与左使皆无道侣，亦膝下无子。
如今坐忘峰上最得宠的，便是这一个小东西。
既如此，昆仑上下的小妖见了它，都得遵称一句小公子。
小公子妖如其名，年纪小，道行也小，至今都未化出个人形。
妖帝拎着毛茸茸的小公子，进了后山一处内敛宅院。
院内砂砾平静，山石古朴。
院中屋舍伸出长长的屋檐，屋檐下一条空空廊台，正对砂砾山石。
空空廊台如今却不是空空。
一位白衣书生正坐在那廊台边上，将双脚垂在廊台之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地上的砂砾。
妖帝走过去，于那书生身边一同坐下，又偷偷在小公子后脑揪了一把。
小公子赶忙痛心疾首道，师尊，徒儿错了！
白衣书生不理。
可小公子眼睛眨啊眨，捧着小公子的妖帝眼睛也眨啊眨。
那白衣书生被两双大眼睛忽闪得更心乱。
他不看小公子，偏挑起眉峰瞪了妖帝一眼，展开掌心给妖帝瞧，冷冷道，你就惯着它罢。
妖帝低头一看，心气便是一滞。
白衣书生手心上，是一枚发扣。
一枚碎掉的发扣。
一枚那个人从前，每日将它束在发间的发扣。
妖帝没回话，只把小公子向院子里抛去。
小公子没来得及再假意哀嚎，便被一个蓝色的结界球裹住。
结界球里冰雹咚咚下，小公子举了两只小爪子在头顶结印。
结一个印，便被冰雹砸碎一个印。
再结一个，便再碎一个。
结界球里的冰雹无穷无尽地掉落，小公子只好举着小爪子边结印边到处跑。
小公子边跑，边在结界球壁上敲敲打打，嘴里嚷着什么。
可结界球隔绝了声音，外面一点也听不见。
妖帝捏了白衣书生的袖子，柔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白衣书生一抬手臂，把袖子从妖帝手中扯开。
妖帝叹口气，又将他手臂拉回来，用自己的手覆了他的手。
青光一闪，妖帝手再拿开时，白衣书生手心上那散乱碎玉已变回一枚完整的发扣了。
妖帝说，你瞧，跟从前一样了。
白衣书生将发扣举到面前，看了再看。
看了许久之后，白衣书生说，不一样。
说完，白衣书生将发扣递到妖帝手里。
妖帝便绕到他身后，熟练地帮他束发。
白衣书生任妖帝拿手绕着自己的发丝，又开口。
他说，我看得出不一样。
仙使此时正跟了那要感谢他慷慨赠茶的传信小妖，双双挂在宅院外的一处树干上偷偷往里瞧。
宅院内的种种，全部看在眼中。
仙使冷汗直流，没想到，昆仑的惊天大秘竟教自己无意撞破。
这世间见过前任左使真容的神仙不多，这一位仙使恰是其中一个。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时候的妖帝，还不是如今这一位。
第七重天的一位上神，因道侣在前任左使处屡战屡败而不忿，曾在九重天纠集了一大批仙僚要与那前任左使切磋。
神仙们要以多欺寡，总要打个切磋的名头的。
仙使的父亲，便是前去切磋的众仙家之一。
那时候前任左使的名头还没打得如今这样响，第七重天那一位却是出了名的蛮横霸道。
是以仙使的父亲也没将此当成大事，便袖里藏了瓜子，怀里抱了小儿，同大家齐齐去到人间界一家酒楼。
也多亏这样，待一众神仙在凡人面前被前任左使揍了个神仰马翻之际，小仙使还在父亲怀里嗑瓜子。
偏巧前任左使打完架，心情极畅快，还在邻桌寻了盘瓜果送给小仙使。
小仙使摇头晃脑地到处瞧，邻桌人呢？
邻桌人在地上招手，这儿呢，吃吧，都到这时候，就别客气了。
前任左使冲小仙使甜甜一笑，小仙使便快活地朝他扔了一把瓜子皮。
仙使抱着树干发抖。
前任左使那一张脸，同眼前庭院里那一位白衣书生的，分毫无差。
不。
不只是面容。
身形，衣着，甚至他方才那挑眉的神情，还有妖帝为他束的发。
都同前任左使，一模一样。
仙使忽然汗颜。
九重天做事，同人间界的帝王家相似，都循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矩。
三百年前，昆仑换了掌权人。
九重天为了表示敬意，外派来昆仑的仙僚们，早已不是从前的旧人。
况且，前任左使自前任妖帝失踪后千年都深居简出，原就没有多少活着的神仙见过他的真容。
昆仑众妖口风又极紧，从没有泄露半点风声。
是以如今，整个九重天竟没有人知晓这两任左使的诡异关联。
想着想着，幼时面前那一张笑脸与如今院墙内那白衣书生的容貌在脑海里变幻重合，教仙使越想越怕。
仙使忙回头想央小妖一同返回大殿去。
可他身后，哪还有那小妖的影子。
妖帝此时同左使一起坐在廊台上，捏了左使一缕发丝在指尖绕。
妖帝问，要我把他擒回来吗？
左使哼了一声，半天才道，这么简单的障眼法你也能瞧不出？她定是气我前些日子拦你赴她的约。
妖帝被噎了一下，摆动发丝的手指一顿。
左使扶了廊柱站起身来，头发从妖帝手里抽离。
妖帝收了手，便听见左使说，不怪她。
妖帝沉默，实在不知这一句话该如何接。
左使又说，原也不是什么秘密。
过了一会，左使挥挥手，把院子里的结界除了。
小公子湿淋淋地掉落出来，砂砾都沾在毛发上，变作灰蒙蒙一团。
那一团砂砾嗷呜一声，哭喊着师尊师尊，就往左使怀里奔。
左使一挥袖子，身前屏障平地起，小公子咣当撞上，沿着屏障向下滑，又跌回砂砾里。
左使冷冷道，下次再如此，便不是进结界修炼一时半刻这么简单了。
左使说完，便走回屋舍。
屋舍中央幽幽一处界门，界门之内，九转封印闪烁不止。
左使的身影消失其中。
见左使离开，小公子挥爪捏个诀，便又是一身神清气爽毛茸茸，全然不复方才的极致可怜相。
小公子顺着妖帝的袍子边爬到妖帝膝上卧下，问道，无忌哥哥，那九转封印里藏了什么啊？
妖帝只揉揉它的小脑袋，没有回答。
于是，小公子便和妖帝一起，望着九转封印的流光出神。
过了一会，小公子又有点委屈地咕哝，无忌哥哥，师尊怎么总是冷冰冰的？
妖帝把小公子往怀里塞紧一点，在它后颈揉一揉，喃喃道，他也不是一直这样。
这下小公子可来了精神。
整个昆仑的妖，年纪大的都对师尊的事情避而不谈，年纪小的又都不知道。
如今，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师尊的过去。
小公子饶有兴致地问，那师尊从前是什么样子？
妖帝看着那九转封印的流光，有点出神地说，他从前很温柔的。
小公子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
妖帝却没回应。
妖帝不回应，小公子便不满地拿小爪爪上的指甲尖勾妖帝的衣领子。
妖帝回神，低头看了小公子一会，又说，不是。
小公子不满地翻个白眼。
妖帝失笑，点点小公子的鼻尖，道，你师尊从前比你可混闹骄纵多了。
小公子被冰雹砸了一番，忽然顿悟了自己修为之低下。
于是到了夜间，小公子便在竹林里吞吐月华。
吞两缕，咽一缕，再有点不舍地吐一缕。
小公子忽然停住。
不对啊。
不对。
不对。
就是不对。
师尊从前到底是温柔可人还是混闹骄纵？
若不是无忌哥哥胡言乱语着敷衍自己，难不成还能有两个师尊？
小公子愤愤想，待明日，一定要找无忌哥哥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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